发布时间:2024-11-21 20:12:57 来源: sp20241121
中新社北京6月3日电 生态学——这一诞生于19世纪的理论学科正在今天的世界引起更加强烈的关注与文化共鸣。何为生态学?生态文明建设如何牵动中国与世界?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、美国环境史学创始人之一的唐纳德·沃斯特(Donald Worster)教授近日就此接受中新社“东西问”专访。他指出,生态文明是人类在应对物质环境变化时,尝试做出的文化回应。生态文明的建设,需要中国与世界共同实现。
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:
中新社记者:何为生态学?生态学对人们的自然观念产生了怎样的影响?
唐纳德·沃斯特:“生态学”这一概念来自查尔斯·达尔文。达尔文认为,自然自身创造了万物之间的联系,并使这些联系得以运行。
我认为,对于地球在这个浩瀚宇宙中展现出的独特与美丽,人类没有足够的认识。而达尔文则意识到了这一点,感叹地球是一个“奇迹”(miracle)。而人类,只是这个生生不息的地球的重要部分,且无论人类存在与否,自然的演化都会不断延续。达尔文之后的生态学家,更多看到的是生态系统中各部分的相互关联。
生态学与自然万物相关,人们需要找到维系相互间关系的方法。所以,生态文明是人类在尊重自然科学的前提下,在应对物质环境变化时,尝试在文化层面做出的回应。
建设生态文明超越不同的社会制度,对现存环境问题提供了不同的解决方案。其较少受人类中心主义的限制,追寻关于地球上所有生态系统与物种的知识,唤醒人们对于自然万物及对自然本身的责任。
唐纳德·沃斯特(Donald Worster)接受专访。蒋启明 摄
中新社记者:中美学界在生态领域的研究现状如何?
唐纳德·沃斯特:目前,在环境史、生态学等相关领域,美国投入了大量资源,拥有很多人才。据我了解,中国正对环境科学、环境资源和土地保护等研究领域加大投入。
中国对待生态文明的观念令人印象深刻。了解地球的运作方式是建设生态文明的重要一环,但这需要大量的资源投入,无论是生产经营还是教育教学,都需要很多相关领域的专业人才。中国正在这些方向持续努力,我对此非常期待。
中新社记者:您即将出版的新书《欲望行星:人类时代的地球》中着重提到“生态+文明”,称在过去20年间,新的生态文明愿景在中国得以发展,且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显著。您如何看待中国保护环境、存续中国独特文明的做法?
唐纳德·沃斯特:中国正在做一些好事。比如,当今的中国正在探索农业可持续发展,美国和其他国家也都正在这方面努力。实现可持续性需要各种尝试。
在过去的20年间,新的生态文明愿景在中国的发展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显著。虽然“生态文明”的概念源于西方,但是,在哲学、诗歌、科学与技术中,中国自身关于生态文明的思想资源(intellectual resources),可以上溯数千年,这些文化财富赋予了中国生态文明愿景的独特性与创造性。
中国三江源国家公园水鸟栖息。马铭言 摄
中国人总是说,接受矛盾,而后求同存异。保护中国的环境,存续中国的独特文明,与此同时,推动文化与物质改革向更高水平发展。在这种思想中,“生态”占据重要位置。中国最高层将“生态文明”的愿景变为中国未来的基本要旨并写入宪法,令中国成为迄今为止,世界上唯一一个致力于生态文明建设的国家。
如果中国希望见证一种生态文明生根发芽,那它需要更加熟悉过去一个世纪中,那些为技术文明提供了精辟诊断的西方哲学家。与此同时,我们这些生活在西方的人,也需要对中国自身的传统更加熟悉,对中国关于责任与道德的思想更加熟悉。我们需要彼此。
中新社记者:传统的生活方式是否有益于建设生态文明?
唐纳德·沃斯特:我不是一个传统主义者。我们不能回到过去,只能一步步向前迈进。对于当今社会而言,人类必须注重将所居住的城市建设得与现在不同。
对于这个问题,我喜欢用“可持续的”(sustainable)一词进行回答。尽管没人知道它的确切定义——因为每个人心中对这个词都有自己的定义,但这无伤大雅。我们会通过对话找出如何创造一个可持续的、繁荣的生活方式。这是我们在面对地球上出现的各种生态危机时应该去做的,而非回到过去的生活方式。
中新社记者:过去百年间,世界环境发生了显著变化,人类正面临生态危机。这些问题的根源是什么?
唐纳德·沃斯特:我在《欲望行星》中提出,人类面临的所有生态问题都来源于自身欲望。世界历史翻开第一页的时候起,就没有一个历史时刻能拥有完美的生态,但近年来,人类之所以面对各种严峻的生态问题,归根结底,是因为我们向自然索求得太多。
唐纳德教授新作《欲望行星》。受访者供图
不可否认,人类有着各种各样的欲望。但人类应该学习控制、调节这些欲望,以期与外部世界达到和谐。我非常喜欢中国的“小康”(moderate prosperity)概念,其中有着和谐的意蕴。
尽管做到这些很难,但我仍对此充满信心,我希望中国可以向世界展示如何做到这一点。
中新社记者:生态文明建设,需要重视对人观念的塑造。对此您怎么看?
唐纳德·沃斯特:单纯通过某条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法律条文,对于人观念的改造毫无意义。建设生态文明是世界上所有人应该做的事,应该如同围坐在一张圆桌旁那样进行讨论与思考,因为没有人知道“生态文明”的确切含义,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的愿景。
生态文明的研究与学习应是全世界各地科学教育的一部分,科学是时刻变化的,所以这种教育应采用开放的形式(in an open way)。生态文明建设不可能以强制的方式实现,应当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进行。
中新社记者:当今国际政治经济局势复杂,但是国际普遍对气候领域合作保持积极态度。您怎样看待全球气候治理的互动与合作?
唐纳德·沃斯特:解决这一问题,需要人类改变对环境的态度。我相信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,但这并非通过某个或某些国家就能实现。不同的国家与文化,对于解决气候问题有着不同的主张与诉求,但求同存异理应成为各个国家的共识。
主导未来的,应是那些拥有新观点并能将其付诸实施的“发言人”(spokesperson)。因为我们对未来充满了未知,解决问题的答案可能在任何领域。基于此,我们应该迈步向前,寻找更多更新的技术。保持开明与耐心,才能聆听到每个人对于生态问题的解决方案。
谈到“可持续的”(sustainable)一词的定义,我曾提到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。我们需要对话,共同找出所有人都认同的方法,建设一个可持续的世界。
气候变化是一个全球性问题,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单独应对解决,合作是解决气候变化问题的关键。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独自开启人类的未来。各国需要加强合作,共同制定政策和措施。这也是我持续到世界各国讲学的原因——人类的未来在于全世界的互动与对话。
受访者简介:
唐纳德·沃斯特(Donald Worster)。蒋启明 摄
唐纳德·沃斯特(Donald Worster),美国堪萨斯大学赫尔杰出教授(荣休),美国人文与科学学院院士,环境史学的创始人与领军人物之一,剑桥大学出版社“环境与历史研究”系列丛书创始主编,中国人民大学生态史研究中心名誉主任。
主要著作包括《自然的经济体系:生态思想史》《尘暴》《帝国之河:水、干旱与美国西部的成长》《自然的财富:环境史与生态想象》等。曾获1980年美国史学界的班克罗夫特奖、1997年世界生物资源保护协会杰出成就奖、2004年美国环境史协会杰出成就奖、2012年美国历史学会终身成就奖等数十项奖项。
(责编:林凡巽、姜洁)